新书连载| 《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嬗变与中国V4合作》(二)

 《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嬗变与中国V4合作》(二)


主   编:孔田平,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



第二部分

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地位和中欧的未来

一、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地位


(一)、维谢格拉德集团的经济地位

    维谢格拉德集团人口为约6430万,占欧盟人口的12.67%。维谢格拉德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为7090亿欧元,占欧盟国内生产总值的5.4%。维谢格拉德集团平均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相当于欧盟平均水平的46.2%。维谢格拉德集团成员国均为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1995年12月,捷克加入经合组织。1996年5月匈牙利加入经合组织,同年11月波兰成为经合组织成员国。2000年12月斯洛伐克加入经合组织。根据世界银行的定义,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均为高收入国家[1]。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2013年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内生产总值为9319亿美元。如果将V4视为一个国家,2013年维谢格拉德集团在世界银行世界国内生产总值排行榜中名列第16位。   

    扩大10年来,维谢格拉德集团的经济总量有所增长。2003年维谢格拉德国家的经济总量只有欧盟28国的约3.7%。10年之后,2013年名义国内生产总值相当于欧盟28国水平的5.4%。外贸从2003年占欧盟28国份额的5.8%增长到2013年的9.1%。根据购买力标准计算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从2003年欧盟15国的49%增长到2013年的65%。扩大10年来维谢格拉德集团4国与欧盟15国的收入差距缩小了1/3。波兰、斯洛伐克的增长速度高于发达的捷克,匈牙利是局外者,这主要是由于其国内政策错误。2003-2006年的双赤字和非正统的措施动摇了匈牙利的增长潜力,波兰和斯洛伐克则后来居上,超过匈牙利。V4国家中有3国的生活质量显著提高,捷克的生活质量甚至超过英国和意大利。斯洛伐克、捷克和波兰生活质量得到改善。匈牙利生活质量恶化,仅次于希腊。扩大10年来,斯洛伐克和波兰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一倍多,捷克增长70%,匈牙利增长了36%。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增幅高于欧盟15国。2003年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出口总额为1550亿欧元,2013年出口总额增长到3980亿欧元。2003年V4出口额在欧盟中排第6位,2013年上升到第4位。2003年以来,维谢格拉德四国对欧盟之外的出口翻了两番。汽车制造是主导的出口产业。在欧盟内部,维谢格拉德集团汽车制造业仅次于德国。维谢格拉德国家是加入欧盟的收益者。首先,维谢格拉德国家的公司进入了具有5亿多消费者的单一市场,可从扩大的市场受益。由于市场开放,垄断部门如能源、电信和航空等部门不得不对竞争开放,这对消费者有积极的影响。其次,欧盟基金使V4国家受益。聚合政策的基金最为重要。2007-2013年维谢格拉德四国获得1309亿欧元。四国用欧盟基金投资于基础设施、环境、中小企业和研究与开发。2014-2020年维谢格拉德国家将获得1354亿欧元。可达到马歇尔计划的规模。聚合政策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具有积极效应。据估计,如果欧盟基金获得有效利用,捷克的年经济增长率会额外增长0.3%,匈牙利额外增长0.7%,斯洛伐克和波兰分别额外增长约0.5%。此外,共同的农业政策也使维谢格拉德国家受益。2014-2020年维谢格拉德集团将获得574亿欧元。其他项目如地平线项目(研发投资)、连接欧洲基金(泛欧交通、能源和电信基础设施)以及伊拉斯谟项目(欧洲内部学生和教师的交换)也将有助于提高V4国家的竞争力。


(二)、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政治地位

     维谢格拉德集团成员国是欧洲一体化和欧洲大西洋一体化的积极参与者,目前均为欧盟和北约的成员国。1999年3月波兰、匈牙利和捷克加入北约。2004年3月斯洛伐克加入北约。2004年5月1日,捷克、匈牙利、波兰和斯洛伐克加入欧盟。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的欧盟和北约成员国地位提升了这些国家在欧洲乃至国际舞台中的地位。

    作为北约成员国,维谢格拉德四国在北约架构中的分量并不重。单个维谢格拉德国家的军队数量少,国防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低于北约的平均水平。从军事能力看维谢格拉德集团并不强大。2011年在维谢格拉德集团成立20周年之际,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肯定该组织国家对北约的贡献,称维谢格拉德国家是民主团结的熠熠生辉的榜样,不仅增进了地区稳定和欧洲安全,而且增强了北约的活力。维谢格拉德集团在北约内部以一个声音说话。在2012年5月北约芝加哥峰会举行之前,维谢格拉德集团发表联合声明,承诺坚持2010年通过的里斯本战略,呼吁北约内部在V4国家领土上举行联合军事演习上加强合作。2012年5月,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国防部长签署协议,决定组建维谢格拉德战斗部队。2014年3月14日,捷克国防部长斯特罗普尼茨基、波兰国防部长谢莫尼亚克、匈牙利国防部长亨德·乔鲍和斯洛伐克国防部长格尔瓦奇在维谢格拉德签署三项防务合作协定,这被认为是维谢格拉德防务合作的里程碑。这3项协议分别是维谢格拉德集团防务合作长远战略协议、防务规划合作协议以及在欧盟框架内组建战斗部队协议。[1]捷克国防部长斯特罗普尼茨基强调,四国在防务问题上共同立场可对北约处理重要议题产生影响。乌克兰危机更加凸显了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在北约中的战略地位,波兰强烈要求增加北约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

    作为欧盟成员国,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为欧盟事务的参与者。捷克国际研究协会的维特·多斯塔尔认为,维谢格拉德四国加入欧盟加强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作用,因为维谢格拉德四国在欧洲政治中可发挥作用,维谢格拉德集团可作为欧盟内部的院外活动集团或压力集团发挥作用。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投票份量会影响欧盟的议程。如果维谢格拉德四国能够在欧盟议程中获得其他新成员国的支持,维谢格拉德集团在欧盟政治中的影响将进一步增强。波兰在欧盟理事会中拥有27票,捷克和匈牙利分别拥有12票,斯洛伐克拥有7票。维谢格拉德集团总计拥有58票。而法国和德国各拥有29票。维谢格拉德集团成员国在欧盟理事会中的拥有的投票权相当于法国和德国投票权的总和(参表4)。当欧盟理事会以有效多数投票决策时,维谢格拉德集团成员国的票数有相当的分量[2]。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在欧盟理事会的合作可以在诸如欧盟多年度预算框架、聚合政策以及欧盟对外行动署人员的平衡等问题上更好地捍卫中东欧国家的利益。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领导人在欧盟峰会之前举行会晤,就欧盟内部的一些问题协调立场。2009年11月,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对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领导人在欧盟峰会之前举行定期会晤提出质疑。萨科齐对维谢格拉德集团领导人会晤的抨击被认为是奉行双重标准,因为在欧盟峰会之前法国总统也与德国总理举行会晤。针对一些欧盟老成员国的疑虑,2010年捷克总理内恰斯曾接受媒体采访,强调维谢格拉德集团并不是封闭的俱乐部,维谢格拉德集团也愿与欧盟大国合作。维谢格拉德集团并不是政治共济会,维谢格拉德集团领导人的会晤是具有相似背景和利益的四个国家的合法协商[3]。应当承认,在欧盟内部维谢格拉德集团具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力,可平衡法德等大国的影响。萨科齐的批评彰显了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价值。目前看,只有斯洛伐克已经加入欧元区,其他三国尚未加入欧元区。匈牙利明确表示没有加入欧元区的时间表[4]。2014年2月上台的捷克新政府强调捷克将在四年内加入欧元区。为加强波兰在欧洲的地位,波兰新总理科帕奇领导的新政府准备就波兰加入欧元区的问题举行辩论,以加快加入欧元区的步伐。斯洛伐克前总理拉迪乔娃认为,维谢格拉德国家已经成为欧盟成功的成员国。维谢格拉德集团作为一个整体已经从边缘走向欧洲一体化的核心,可以对欧洲政策产生真正的影响[5]。


资料来源: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

维谢格拉德集团通过“V4+”框架实现其影响力的扩大。V4+框架可覆盖不同层次的活动从峰会、部长级会晤到民间的交往。在欧盟2004年扩大之前,曾有过V4+法国+德国会晤,讨论的主要问题是入盟问题。在入盟之后,V4+框架则主要进行欧盟内部的政策协调,如V4+斯洛文尼亚、奥地利、V4 +瑞典、V4+波罗的海三国会晤机制。V4+框架也不限于欧盟成员国,如2008年V4+瑞典+乌克兰会晤主要讨论欧盟与乌克兰关系。甚至V4+框架不限于欧洲国家,如V4+日本峰会、2014年V4+日本交流年以及V4+日本安全研讨会。


二、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作用

   (一)、维谢格拉德集团是中欧精神的承载者

    维谢格拉德集团是中欧精神的承载者。中欧的历史(无论如何准确界定中欧)几乎不会想到合作。中欧的历史可以被描述为紧张、相互猜疑、贪婪甚至暴力的历史[1]。有趣的是,1335年波希米亚、波兰和匈牙利三国国王在匈牙利维谢格拉德的会晤成为冷战结束后中欧合作的历史启迪。历史上的中欧构想后的动机也不尽相同,对失落帝国的感念、泛斯拉夫团结的梦想、平衡东西方军事强国的愿望均成为过眼烟云。二战之后的30年,中欧的概念很少以现代时出现。德语的中欧概念“Mitteleuropa”也由于纳粹的失败而销声匿迹[2]。中欧一词在1980年代在东欧知识精英中开始复苏,其中作家米兰·昆德拉对中欧概念的传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在1984年4月26日《纽约书评》发表了振聋发聩的《中欧的悲剧》。昆德拉对中欧的特性进行思索。“欧洲对匈牙利人、捷克人和波兰人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国家在一千年来属于起源于罗马基督教的欧洲部分。他们参与欧洲历史的每一个时期。对他们而言,‘欧洲’一词并不代表地理现象,而是代表等同于‘西方’一词的精神理念”[3]。他认为,地理上的欧洲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与罗马和天主教有关,另一部分与拜占庭和东正教有关。1945年之后两个欧洲的边界向西推移数百英里。一向认为自己属于西方的数个国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东方。其结果是,战后欧洲形成三种基本的局面:西欧、东欧和地理上属于中欧、文化上属于西欧和政治上属于东欧的中欧。他强调中欧国家感到1945年之后出现的命运的改变不仅是政治灾难,而且是对其文明的攻击。他们抵抗的深层含义是为了保持其特性的斗争。换言之,是保持其西方性。昆德拉认为,试图准确地划定中欧的边界是没有意义的。中欧并非国家。中欧是一种文化或命运。其边界是想象的,在每一个新的历史形势下必须划定或重新划定。昆德拉将中欧界定为“在俄国和德国之间小国的不确定区域”。而小国的存在随时会遭到质疑,小国可以消失。在他看来,“中欧作为小国大家庭有其对世界的洞见,其洞见是基于对历史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作为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女神,作为评判我们和公断我们命运的理性的化身,历史是征服者的历史。而中欧人民并非征服者。他们不能与欧洲历史分离;他们不可能存在于欧洲历史之外;但是他们代表历史错误的一面;他们是历史的牺牲品和局外人。正是这种去除错误观念的历史观成为其文化、智慧和嘲弄宏大和荣耀的非严肃精神的来源”[4]。昆德拉试图唤起人们对欧洲的命运的关注。他指出“正是在非死亡的小国的地区,欧洲的弱点,全欧的弱点清晰可见。实际上,在我们的现代世界,权力倾向于越来越集中在少数大国手中,所有欧洲国家都面临着成为小国、共享其命运的风险。从这个意义上看,中欧的命运预示着欧洲的命运,其文化具有重大意义”[5]。除奥地利之外,中欧被俄国所征服。欧洲并未注意到中欧文化家园的消失,因为欧洲不再视其统一为文化的统一。由于政治体制,中欧为东方。由于文化史,中欧为西方。由于欧洲本身正在失去其文化特性,欧洲视中欧不过为政治体制。换言之,欧洲仅视中欧为东欧。昆德拉最后认为,中欧的悲剧不是俄国,而是欧洲。昆德拉唤醒了沉睡多年的中欧概念。此后,德国人和奥地利人小心翼翼地恢复使用中欧概念。昂纳克谈论中欧核战争的危险。西德社民党人称联邦德国是中欧文化的担保国。波兰统一工人党《人民论坛报》反唇相讥,对所谓的“中欧神话”进行抨击[1]。处在苏联集团的东欧知识分子对中欧的概念情有独钟。捷克斯洛伐克的哈维尔和匈牙利的康拉德在否定的语境下使用东欧,而对中欧的概念则持肯定态度,中欧成为了褒义的充满感情色彩的概念。康拉德在其著述中提到“新的中欧特性”、“中欧意识”和“中欧战略”。哈维尔也提到“中欧精神”。 米兰·昆德拉、瓦茨拉夫·哈维尔、久尔吉·康拉德、约瑟夫·安托尔、莱舍克·科瓦科夫斯基和约翰·保罗二世均明确表示,对中欧的界定不仅是地理,而且是价值观念。中欧知识精英对中欧命运的关注不仅反映了他们对苏联集团控制下中欧特性丧失的忧虑,而且反映了他们对中欧重归欧洲的期许。1989年2月波兰圆桌会议、5月匈牙利首次开放匈牙利和奥地利边界、6月波兰的半自由选举、10月匈牙利议会通过修宪确立多党制、11月捷克斯洛伐克的“天鹅绒革命”、11月9日柏林墙的倒塌和12月罗马尼亚齐奥赛斯库政权垮台等事件表明东欧国家彻底摈弃苏联模式,东欧国家回归欧洲之路得以开启。中欧名正言顺回到主流的政治话语之中。苏联不干预东欧的变化以及苏联解体意味着东欧国家重获主权和独立。剧变后捷克斯洛伐克首任总统哈维尔认为,在苏联退出后,中欧而不是德国应当填补其产生的真空。他认为,一系列的欧洲国家可形成特定的机构,该机构可以以精神和道德的激励、大胆的和平倡议、未开发的创造潜力、新获自由的风气和勇敢和迅速解决问题的灵感接近欧洲。波兰外长西科尔斯基认为,中欧是一种空间,在此我们大陆最好的思想、最坏的恐惧和最大胆的雄心逐渐展现。中欧的命运代表了欧洲最坏和最好的两面[2]。剧变后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和波兰的政治领导在中欧合作上具有高度政治共识。1991年2月15日签署的维谢格拉德集团宣言强调,传统的、历史上形成的相互联系的方式及文化精神遗产和共同的宗教传统根源为中欧国家加强合作提供了有利基础。“这些国家丰富多彩的文化也体现了欧洲思想成就的基本价值。由于相邻这一事实而造成的长期相互施加的精神、文化和经济的影响能够支持以自然的历史发展为基础的合作”[3]。维谢格拉德集团正式成立,该组织成为了中欧精神的承载者。


(二)、维谢格拉德集团是中欧国家合作的舞台

维谢格拉德宣言全名为“捷克和斯洛伐克共和国、波兰共和国和匈牙利共和国在争取参加欧洲一体化上加强合作的宣言”。从维谢格拉德集团成立宣言看,该组织的主要目的是推动成员国在欧洲一体化上加强合作。宣言指出三国基本目标的趋同:完全恢复国家的独立、民主和自由;在现存的社会、经济和精神领域消除极权主义制度;建立议会民主和现代法治国家,尊重人权和自由;建立现代市场经济;完全融于欧洲的政治和经济制度及安全和法律制度。正是由于三国具有相同的目标才使得维谢格拉德集团的诞生成为可能。

在入盟之前,维谢格拉德国家的合作的主要领域有:就加入欧盟进行协调与合作;就安全事务进行磋商;贸易和投资领域的合作;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生态领域的合作;少数民族权利保护的合作;地方合作。

2004年5月1日,捷克、匈牙利、波兰和斯洛伐克加入欧盟,维谢格拉德集团似乎已完成其使命。然而,维谢格拉德集团并未解散。2004年5月12日,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总理在捷克小城克罗梅日什发表《捷克共和国、匈牙利共和国、波兰共和国和斯洛伐克共和国关于加入欧盟后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合作的宣言》(简称克罗梅日什宣言)。宣言认为,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融入欧洲和欧洲-大西洋结构为共同感兴趣的问题上进一步合作开创了新的机会,产生了新的挑战。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的合作将继续专注于旨在加强中欧地区身份的地区活动和地区倡议。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的合作将基于具体的项目,并保持灵活和开放的特征[1]。维谢格拉德集团根据克罗梅日什宣言,确定了合作的具体领域。其中涉及到维谢格拉德集团内的合作、欧盟内部的合作和与其他伙伴的合作。维谢格拉德内部的合作涉及到文化、教育、青年交流与科学、维谢格拉德国际基金会内的合作、跨境合作、基础设施、环境、打击恐怖主义、有组织犯罪和非法移民、申根合作、灾难管理、劳动和社会政策领域的交流、对外开发援助的经验交流以及防务与军工。


(三)、维谢格拉德集团是捍卫成员国利益的平台

维谢格拉德集团是中欧四国捍卫其共同利益的平台。维谢格拉德集团在下列问题上进行协调,以捍卫成员国的利益。

加入申根区问题:2006年获悉新成员国加入申根区有可能被推迟到2009年后,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进行协调,发表声明。2006年9月维谢格拉德集团举行总统会晤,捷克总统克劳斯指出,四国总统强调申根是优先重点,应当消除歧视。四国总理发表联合声明,不赞成推迟加入申根区。奥地利试图阻止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按时加入申根区,而新任欧盟轮值主席国葡萄牙则不支持奥地利。维谢格拉德集团会议邀请葡萄牙总理苏格拉底参加,葡萄牙总理说明维谢格拉德集团的立场。四国总理坚决反对推迟,强调不应当有两种申根。维谢格拉德集团最终得以按计划加入申根区。

能源问题:2009年维谢格拉德集团设立常设的能源安全高级别小组。2010年2月24日,维谢格拉德集团在布达佩斯举行能源安全峰会。中东欧和东南欧领导人以及相关的利益攸关方参加会议。峰会通过的宣言强调要关注该地区的能源安全问题。宣言呼吁欧盟与可选择的供应商发展关系,发展“南部能源走廊”;解决成员国之间天然气互联互通不足的问题;形成欧洲能源和电力市场,并将其融入欧洲内部能源市场(特别是合理利用核能);制定紧急计划,包括能源危机时欧盟的团结机制。奥地利、波黑、保加利亚、克罗地亚、塞尔维亚、斯洛文尼亚和罗马尼亚也签署声明。2010年2月匈牙利担任轮值主席国期间组织了能源安全总理会晤,确定了能源安全的的任务和工作重点。

交通问题:维谢格拉德集团进行游说,强调交通路线的融资和规划必须考虑欧洲整体的平衡,而不仅仅考虑人口密度。2009年维谢格拉德国家共同要求欧盟承认该地区的特殊条件,强调该地区由于技术和基础设施的差距而处在不利地位。作为维谢格拉德集团轮值主席国(2011-2012)捷克宣称,在欧盟理事会谈判新的泛欧交通网络指导原则中应当照顾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共同利益。维谢格拉德集团邀请欧盟交通专员参加会议,与其他新成员国协调游说活动。2012年3月在维谢格拉德交通部长与欧盟移动和交通专员会议上,布拉格与斯洛伐克的货运铁路成为欧洲交通网络的组成部分。

欧盟对外行动署的人员配置问题:2010年2月底,维谢格拉德集团在布鲁塞尔就欧盟对外行动署启动发布非正式文件。文件强调欧盟对外行动署应当确保人员适当的地理平衡和所有成员国国民的实质性存在,以使对外行动署吸取广泛而多样的外交文化和经验。奥地利、波罗的海国家、保加利亚、塞浦路斯、希腊、马耳他、葡萄牙、罗马尼亚和斯洛文尼亚也赞同维谢格拉德集团的立场。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参与欧元区救助问题:在2010年3月欧盟峰会审议欧洲2020战略之前,维谢格拉德集团举行会议,就欧盟内部创造就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救助负债的希腊协调立场。维谢格拉德集团领导人游说其他成员国,允许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参与欧盟的救助。最初法国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参与救助,欧盟也不情愿。在其他新成员国以及荷兰和芬兰等老成员国的支持下,欧盟最终同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参与救助。

东部伙伴关系问题:加入欧盟后,维谢格拉德三国成为欧盟的东部和东南边界。它们对东部邻国接近欧洲具有天然的兴趣。2008年法国提出地中海联盟后,波兰和瑞典共同提出东部伙伴关系计划,并获得欧盟的支持。维谢格拉德集团成员国支持东部伙伴国家的政治和经济改革,支持欧盟与东部伙伴之间加强政治联系和经济联系[1]。在欧盟内部,维谢格拉德国家是东部伙伴关系计划的主要支持者,因为维谢格拉德国家意识到东部邻国的欧洲化符合其利益,也符合欧洲的利益。维谢格拉德国家向东部伙伴国家提供转轨、地区合作以及欧洲一体化的经验,以推动东部邻国的欧洲化。

   

 三、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未来

维谢格拉德集团自1991年诞生起,其发展并不顺利。1993年捷克斯洛伐克的天鹅绒“离婚”是维谢格拉德集团经历的首次冲击,一些观察家甚至宣告维谢格拉德集团已经死亡。1990年代初,康拉德断言该地区永远不会与大陆其他部分一体化。米赫尼克称维谢格拉德集团为地区主权的不可实现的梦想。甚至某成员国的前总理称维谢格拉德集团为不必要的试验,更加青睐于中欧自由贸易协定,而不是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制度化[1]。捷克总理克劳斯对该组织不屑一顾,称该组织为“人为的、虚假的和多余的”。1994-1998年间斯洛伐克由梅恰尔主政,实行威权主义的治国方式。斯洛伐克与西方关系日益紧张,尽管梅恰尔主张斯洛伐克加入欧盟与北约,但由于国内政治状况的影响斯洛伐克在加入北约和欧盟上进展缓慢。在梅恰尔主政期间,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的合作受到不利影响。匈牙利与斯洛伐克围绕匈牙利族少数民族权利的争议对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的合作有所干扰。1998年斯洛伐克重归欧洲一体化之路,开始追赶其领先的邻国。2004年5月维谢格拉德国家均成为欧盟成员国,似乎维谢格拉德集团完成其历史使命。一些观察家预言维谢格拉德集团将寿终正寝,其理由是四国已经实现了回归欧洲的目标,维谢格拉德内部问题丛生,如波兰规模过大、各国优先目标不同以及缺乏共同的议程。克罗梅日什宣言表明维谢格拉德集团将继续存在。2004年后,维谢格拉德集团一度陷于停顿。2008年起由于欧洲地缘政治的新变化,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的合作复苏。2011年2月15日为维谢格拉德集团成立20周年纪念日,维谢格拉德四国的政界和学界举行各种纪念活动,追忆历史,展望未来。当日在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发举行维谢格拉德四国总理参加的纪念活动,德国、奥地利和乌克兰三国总理应邀参加。中欧大学欧盟扩大研究中心举办了“维谢格拉德集团:1991-2011年”学术讨论会,分析维谢格拉德集团取得的成就,思索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未来。一位匈牙利历史学家指出,在中欧的历史上出现了新的身份“维谢格拉德人”。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幸存可以借用尼采的名言来说明“那些没有消灭你的东西使你更加强大”。

在维谢格拉德集团的诞生和发展进程中,不可忽视地缘政治的因素。1989年东欧剧变后,两极格局不复存在,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开始重组。新近获得自由的中欧国家面临着在新的国际秩序中重新定位的问题。剧变之初,北约和欧共体均无接纳东欧国家的打算,波兰总统瓦文萨曾抱怨波兰成为了欧洲的孤儿。苏联尽管默许1989年东欧的变化,但是苏联在第比利斯、巴库以及维尔纽斯针对示威者的行动使中欧国家担心。斯莫拉尔认为,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产生某种程度是西方压力的结果。其目的在于加强地区合作。合作的两个原因:作为欧洲共同体的替代物;实现地区稳定,促进民主规范,支持经济发展[2]。在维谢格拉德四国加入欧盟后,它们发现东方的普京治下俄罗斯帝国雄心复苏,在其近邻攻势凌厉,试图削弱西方的影响。2008年俄罗斯不惜在格鲁吉亚动用武力更加深了中欧国家对俄罗斯的担心。美国总统奥巴马上台后,为重启美俄关系,放弃布什版的反导计划,中欧国家政治精英对美信任下降,中欧国家的安全焦虑加深。2009年7月中欧国家政要致奥巴马的公开信便是明证。中欧国家内在的不安全感更加凸显了中欧国家合作的重要性。由于俄罗斯的复兴和能源影响力,维谢格拉德国家的安全脆弱性增加。美国重启对俄关系,该地区在美国对外政策的重要性下降,中欧国家与美国的关系降温。维谢格拉德集团作为一个组织其影响力要大于单个国家。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复兴有助于形成抵御俄罗斯影响的缓冲区。2013年因乌克兰放弃与欧盟签署联系协定引发的危机不仅导致了乌克兰的政权更迭,而且使乌克兰成为了欧洲地缘政治的焦点。亚努科维奇下台后乌克兰倒向西方已不可逆转,俄罗斯乘机吞并克里米亚,并以不同方式介入乌克兰事务,这导致欧俄关系的持续紧张和美国重新关注欧洲。波兰、匈牙利和斯洛伐克作为乌克兰的邻国,非常关心乌克兰危机,对自身的安全感到担心。欧盟和美国对俄的制裁以及美国增加在欧洲的军事存在使得中欧国家再次处在西方与俄国对峙的前沿。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在面临地缘政治挑战时其合作的价值得到增强。布托拉对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作用进行了分析。他借用北约首任秘书长洛德·伊斯梅勋爵的名言,称北约的作用为“赶走俄国人,请来美国人,压制德国人。”维谢格拉德集团服务于中欧的目标:赶走俄罗斯人(确保苏联撤军,解散华沙条约组织);请来美国人(加入北约,稳定美国在欧洲的存在)。控制中欧的恶魔即咄咄逼人的民族主义者和民粹主义[3]。应当说,中欧的目标已基本实现。乌克兰危机表明,中欧安全并非没有威胁。尽管在历史上中欧被强权赋予了不同的角色如德国的Mitteleuropa、苏联的卫星国以及拉姆尔菲尔德所称的“新欧洲”,但是作为欧盟和北约成员国的维谢格拉德国家不会放弃对自身国家利益的追求。在当下的欧洲地缘政治环境下,维谢格拉德集团尚有存在的价值。“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尽管V4国家的利益不尽相同,在面临外部威胁的条件下,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间的合作将加强。虽然V4国家均反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做法,但是在对俄政策上不尽相同。波兰主张对俄采取强硬的鹰派立场,其他国家的立场则相对温和。除了历史经验外,对俄能源依赖程度不同也是影响对俄政策的因素[4]。

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的合作受制于成员国国内政治的影响。如在欧债危机爆发后,在欧债问题的解决上,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并没有真正的合作。2009年捷克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托波拉内克总理召集V4峰会,试图对经济和金融危机做出反应。遗憾的是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不仅没有共同的应对,而且对经济和金融危机的原因也没有共同的解读。捷克的中右政府倾向于英国式的欧洲怀疑主义,拒绝签署欧盟财政公约。匈牙利强调主权和民族价值,在2010年欧尔班上台后与欧盟的关系持续紧张。波兰希望为危机寻找解决之道,积极支持德国参与欧元区危机的解决。2014年捷克左翼政府执政后,重回亲欧路线。2014年在任命欧盟委员会主席荣克问题上,匈牙利是英国的唯一盟友。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成员国的国内政治走向不同,甚至在欧洲一体化问题上存在分歧,但是目前尚未有成员国公开提出退出维谢格拉德集团的要求。有观察家指出波兰的经济总量大于其他三国的总和,因此断言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不可能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但是从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历史看,国家的规模以及经济总量并非合作的障碍。在乌克兰危机的应对上,维谢格拉德集团四个国家至少有三种立场。任何国家无法将其意志强加于其他国家。由于维谢格拉德集团内部整合能力较弱,V4国家的合作尚有局限性。求同存异或许是维谢格拉德集团的生存之道。

正如匈牙利学者所言,“如果我们承认国际政治中不仅合理的利益在发挥作用,而且情感和本能也发挥作用,因而外部观察家很难理解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产生是基于‘地区本能’。这一本能体现在地区的自我保护,体现在对单打独斗方式降低了每个国家和整个地区的重要性的共同的理解”。(合作的)强烈愿望不仅是由不同的国家形态和意识形态安排的地区共存的历史形成的,而且是由有害的破坏性的冲突、共同的文化与非文化、宗教宽容与宗教暴力所创造的。铁幕倒下后,由国家的政治精英明智地培育的共同经验使捷克、波兰、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的公民非常理解维谢格拉德的理念和地区精神,并自发地支持这一理念[6]。维谢格拉德的理念和精神是延续维谢格拉德集团合作的动力。如果要评价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成败,应当看其最初的目标在多大程度得以实现。就维谢格拉德宣言的目标看,维谢格拉德集团已基本实现其目标。维谢格拉德集团切合其目的,因为它避免了政府间组织中普遍存在的风险:要么雄心不足要么过度扩张[8]。维谢格拉德集团没有制度化,没有设立秘书处,但这并不妨碍V4国家之间的合作,就像法德合作没有秘书处,但这并不影响法德在欧洲建设中的合作。维谢格拉德集团有定期的年度总统、总理和部长级会议,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协调员之间的电话与电子邮件就足以应付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事务。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的合作具有非正式性,其长处与短处都很明显。其短处是维谢格拉德国家的合作无法解决地区和双边关系的所有问题。其长处是在选择主题、接受决策、评估不同的议程和选择不同的对话层次上维谢格拉德集团具有很大的灵活性。2000年成立的维谢格拉德国际基金会是维谢格拉德国家合作的新举措,2007年6月18日,维谢格拉德集团总理在布达佩斯举行峰会,决定将维谢格拉德基金的预算增加到500万欧元。维谢格拉德基金会是促进成员国人文交流的主要政策工具,主要资助共同的文化、教育、科学研究项目、青年交流、旅游促进和跨境合作。其主要的受益者为非政府组织、地方政府和市政当局、大学、学校、公共机构和个人。维谢格拉德基金会的工作有助于在民间培育维谢格拉德精神,加强知识精英间的交流,促进维谢格拉德合作的可持续发展。

维谢格拉德集团将继续作为中欧合作的组织存在,并将在塑造中欧地区中发挥重要作用。斯洛伐克大西洋理事会提出将奥地利作为中欧的组成部分:这在地理上不言自明,而在地缘政治上颇具新意。奥地利在创新和竞争力上保持良好记录。其邻国为增长引擎,需要资本和技能。与奥地利的良好关系有助于解决中欧地区的一大隐忧:中等收入陷阱。目前中欧国家的进步是基于廉价的劳动力,而不是脑力。乌克兰是未来欧洲安全的关键,其面积和人口大于任何一个维谢格拉德集团成员国,作为近邻的乌克兰对维谢格拉德合作具有特殊的重要性。2011年亲俄的克兰领导人亚努科维奇表示愿在整个中东欧地区传播团结和伙伴的维谢格拉德精神。中欧的概念尚在演化,早在2012年就有学者注意到这一概念正在走向东方,乌克兰人经常和自愿使用这一概念,希望在真正的欧洲找到自我。最近乌克兰危机的演化有可能加速乌克兰对中欧的认同。尽管有学者强调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扩大是一个长期的进程,但是迄今为止维谢格拉德集团明确表示无意扩大。正如布加依斯基所言,如果维谢格拉德集团遵循两个核心原则即合作而非整合、工具化而非制度化,则有可能提高该组织的效率。

维谢格拉德集团具有一定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已经成为欧洲公认的品牌。2010年3月,维谢格拉德四国在开普敦开始了首家维谢格拉德大使馆,由四国外交官轮流处理维谢格拉德四国的外交与领事事务。维谢格拉德基金会也有助于培育共同的维谢格拉德身份。在完成加入北约和欧盟的战略任务后,维谢格拉德国家之间的合作转向具体领域之间的合作,转向在欧盟内部政策议题的合作。基于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发展历程,可以预见尽管面临各种挑战和内部问题,维谢格拉德集团将继续生存下去,并可根据环境的变化实现其转型。(注释略)


(未完待续)

本书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首次出版时间为2015年12月。如转载,必须注明作者和书名。